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媒体老司机 | 对话罗昌平:做了15年记者后,我为什么转行了

作者:谭缘 来源:深蓝财经 浏览: 2019-07-01 18:16:56
真正热爱新闻的人想说离开,谈何容易......

媒体老司机——重温新闻老兵们的梦想故事,以及,他们重新出发的一些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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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媒体人的焦虑变得如此“现实”。

理想燃烧的黄金时代转瞬即逝,

除了看得见的收入下滑,

那根看不见红线也变得越来越“触手可及”,

“铁肩担道义妙笔著文章的豪情”

显得那么不堪一击。


而媒体人的焦虑,也是整个行业的焦虑。

有人因此选择出走,重新出发转型新的行业;

也有人选择坚守,以时间换空间。


但不管怎样,

每一种选择都值得被尊重,被记录。


传媒见闻推出“媒体老司机”栏目,

希望通过回顾老记者、

老编辑曾经的从业之路,

归纳总结他们的经验,

记录行业转型之下“老媒体人"新的抉择,

勾勒出传媒业态的侧影。


第一期,我们的受访者罗昌平,

便是一位早早“退场”者,

但对于一个真正热爱新闻的人来说,

要想彻底“退出”,又谈何容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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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昌平,原《新京报》深度报道部主编、《财经》杂志副主编,2000年进入新闻行业,直到2014年宣布创业,在新闻一线冲锋了15个春秋,见证了调查报道黄金十年的整个过程。代表作,《嘉禾拆迁引发姐妹同日离婚》、《递罪:政商博弈的郴州样本》、《打铁记》等。





偶然而生的新闻梦



传媒见闻:您当初为什么选择做记者呢?


罗昌平:我学的是水利水电工程建筑专业,跟新闻无关。但在学校的时候,我就是校报的主编和广播台的台长,十八九岁就带了20来人的团队,包括编辑与播音员等,做的都是跟新闻行业有关的事情。毕业以后,先在湖南电力公司的一本杂志工作了一年,然后开始北漂。先后在中国商报、新京报、财经杂志等媒体工作。做新闻有一定的偶然性,因为痴迷文学,我原本的梦想是能当一份晚报的副刊编辑。后来发现,新闻更能接触现场,影响当下。当然,我们那时候做北漂的新闻民工,门槛很低。


传媒见闻:是什么事情触动您想去做新闻。


罗昌平:我当时是学校广播台台长,负责早中晚和课间的音乐播放,以及一些自制节目。1999年中国驻南联盟大使馆被炸,有学生冲进广播台,要求播放国歌,然后引起全校学生抗议美国的错误做法。我第一次感到,原来传播的力量这么大。做新闻蛮有意思的,你和这个国家的脉搏是紧密贴合在一块的,挺好玩。也就是一份工作,当时没有太多的想法支配。这份工作还算比较体面,我2001年的月薪就破万了,非典期间差不多用白菜价在北京二环内买了一个房子。


传媒见闻:采访中您说过自己23岁一稿成名,那是一篇什么样的报道?


罗昌平:2004年3月,我进入新京报深度报道部,开始系统地接受专业训练。当时发表的《拆迁引发姐妹同日离婚》,引爆湖南嘉禾拆迁事件,获得胡温批示,国务院召开常务会议讨论修订城镇拆迁方面的政策法规,并通过了对嘉禾五名主要领导的问责方案。这个报道获得当年南方周末年度致敬,我觉得更大的意义,是一次很好的普法,让不少人加强了产权概念与维权意识。


传媒见闻:后来25岁就成为了新京报深度报道部的主编,您承认您属于那种天赋型的媒体人吗?


罗昌平:我在25岁那年成为新京报深度报道部主编,有历史原因,当年新京报经过“1229事件”后,总编辑撤换,五大中层主编集体出走,大家都面临选择。包括征求离开的老领导的意见,我与刘炳路同时出任深度报道部主编和副主编,我报道的嘉禾拆迁与刘炳路报道的定州血案,是新京报创刊初期影响深远的两个重要报道。不过,我只做了半年的主编,因为一个报道的事情被追责被免职传媒见闻注:此处内容因故经编辑改动)。离开新京报,本有机会去腾讯网与新浪网,拿不低的年薪,但后来我去了财经杂志,月薪六七千,继续做调查记者。




不要沉默,不要讲假话



传媒见闻:如果要在尊敬前面加一个最字,您心目中哪位媒体人能够接住这个称号。


罗昌平:范以锦、江艺平、胡舒立、卢跃刚、程益中等老师,都是很受尊敬的媒体人。当然远不止这些。整体而言,40后到60后的几代新闻前辈,对于新闻黄金十年的贡献很大,这跟大的环境也密切相关。我佩服那些有平台开拓、空间支撑、代际传承并能持之以恒的前辈同行。


传媒见闻:您觉得媒体人最重要的品质是什么?


罗昌平:站着讲真话。不要沉默,尤其不要讲假话。


传媒见闻:对于报道呢,最满意哪篇?


罗昌平: 自己比较满意的作品,有《公共裙带》《连氏无间道》《再问央视大火》等,但也有遗憾。新闻是易碎品,很难说对哪一篇最满意,因为你不是为了一个“最”字工作,就像打仗,必须端掉一个碉堡,然后是下一个碉堡。这也是我前面所说的持之以恒,要有持久战的准备和耐力。


回过头来看,我很高兴的并不是哪一篇报道,而是我和我的朋友们参与了调查报道黄金十年的整个过程,我为这段历史提供了很多碎片式记录,未来有人想研究这个时代,我的很多记录会被激活。


传媒见闻:做媒体的那段时间您给自己的职业定位是什么?关于这个定位您觉得最重要的是什么?最难的是什么?


罗昌平:我对自己的定位是,时代的记录者与信息的披露者,当然,有时候也是适度的参与者。新闻工作十五年,自己觉得最幸福的时候,是做记者。记者是单线条的工作,前面有一个碉堡,你把它攻克,完事了。当主编不一样,要应付的事情太多,对下要对记者负责,对上要应对审查,横向还有广告经营部门的压力与诱惑。我的个性其实不合适做这事,一来我没有商业头脑,二来内心没有自我设置的禁区,而主编最安全的方式,就是把边界尽可能主动缩小,小到监管者很放心。我冲锋陷阵惯了,就做不到自我设禁。我在新京报和财经杂志的管理职务上,两次都是被免职,并且都是自己带团队的同时还自己调查写稿,这时候就有一个问题,我自己签发的自己采写的稿件,我得自己承担全部责任。


传媒见闻:所以有时候会焦虑?


罗昌平:我在2004年至2008年,属于最密集的出差采访,经常连续出差,二环内的那套房子,我住得很少,基本是空中飞人与酒店过客。随时都是备战状态,中午在北京,晚上可能就是一个没有听说过的县城。那时候,全国媒体圈有一个小群体,我们经常能碰上,因为我们的任务就是第一时间出现在重大新闻现场。焦虑是肯定的,来自两个方面,一是自己的采访能否获得突破,并在同行中胜出;二是稿件最终能否发出来,闯过审查、禁令等关口。我有一点比较幸运,就是自己采访的稿件,绝大部分都发表出来了,第一次没发出来,还会厚着脸皮想尽一切关系发出来。


传媒见闻:您现在会为什么事情焦虑?


罗昌平:人近中年的焦虑吧,哈哈哈!我从做记者开始,就喜欢喝点酒,对于焦虑比较容易排解。


传媒见闻:2012年底您实名举报刘铁男,这件事后来成为了您的标签,这么多年过去,现在来看,这件事对您后面的人生带来了什么影响?


罗昌平:这个标签会导致一个现象,别人最主要就记得我做过这件事,其他的就很少提及,或者说,我给人的最大印象就是一个举报者。比如朋友把我介绍给其他陌生人,大都会提到这个标签。我不喜欢这样被定义,我觉得人生可以尝试很多东西。这个标签应该早就摘掉,因为事情过去七年了。


传媒见闻:那现在给自己的定位是什么?


罗昌平:观察者,参与者,对一切感兴趣的东西。因为我不是体制内的人,也不效力于任何机构,只要是法律允许的,我都乐意于尝试。


传媒见闻:对今天进入新闻行业的年轻人有什么想说的?


罗昌平:新闻代有人才出,希望下一代能够创造属于自己的时代。每一代新闻人都有付出的代价,有承担的责任,当然也有属于自己的光荣与梦想。




被《财经》免职的真正原因



传媒见闻:您曾说“打铁这一经历不可复制,也不建议别的记者效仿”,那如果现在再来做选择,或者有这样一个机会,还会像当年一样站出来吗?


罗昌平:看到一些人士的举报信,我在大致核实真实性后,会帮他们转发评论。能力有限,仅此而已。如果以当年的环境,重新让我选择,我还会做。现在这个环境,有同样的案例,发出来也可能是秒杀,难有机会成功。那样的时间窗口,很难遇到了。我觉得,再密不透风的体制,也会有周期性的缝隙,我不怕冒险,会想方设法用够这种缝隙。


传媒见闻:举报刘铁男,您说想过最坏的结果就是被免职。后来刘铁男被查,但您还是被财经杂志免职了,所以最坏的结果还是发生了,这您同意吗?免职的经过现在方便谈谈了吗?


罗昌平:这是大家的误解,以为我免职是因为举报刘铁男一事。其实不是的。因为跨国合作调查离岸公司档案情况,才发生职务变化的。当时情况特殊,我也没法公开解释。(传媒见闻注:此处内容因故经编辑改动)


传媒见闻:最近您在看什么书?


罗昌平:我的阅读很杂,最近主要是两块:一是古书,朋友送我一套《历代赋》,六卷,加上日本古书店淘的大量诗词集,读这些东西能静心,还能跟手机抢时间;二是金融类书,关于中美关系与全球金融变局,想参考判断一下自己所在的历史坐标。


传媒见闻:对于历史坐标判断有初步的答案了吗?


罗昌平:过去的格局再也回不去了,我是铁了心不移民,要在现场目睹这一次变化。短期悲观,中期达观。我们有一次很好的发展机会,不知这次会不会错过。



不合格的创业者



传媒见闻:14年记者节您宣布离开媒体创业,您是一个真正热爱新闻的人,除了您说过的,优恪网可以当作一个促进社会进步长期的事业,还有什么原因促成您最终选择离开新闻前线?


罗昌平:在五年前的记者节,我宣布退出调查记者序列,创业做优恪网。从广义上讲,优恪网也是一家媒体,是一个比较垂直的关注消费品质量的第三方检测平台,具备媒体属性。换句话说,我并没有彻底退出媒体行业,但从那开始我没做过调查报道了。我做的事情,很多还是在媒体行业,或在这个边缘打转。


传媒见闻:您觉得您早年做调查记者的一些行事风格,对您后来创业或者生活有没有产生什么影响。


罗昌平:这几年里,媒体人创业的很多,我谈不上一个合格的创业者。一来调查记者出身,转到商业领域,角色一时半会切换不过来;二来我很多事情做不出来,比如对员工过分的苛刻、跟客户谈合作、应对监管部门等。优恪是中德合资,跨地域跨行业跨语言,股东之间的沟通成本也大,也不时被约谈。我做了三年不到,就退出来了。这也是一个比较焦虑的过程,还好,想明白自己不是赚钱的料,做不了成功的商人,心里超脱多了。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成为马云马化腾的。


传媒见闻:角色转换的困难是怎么体现的?


罗昌平:做记者和做主编,其实还是比较简单的,梳理好一条流水线的每个环节。当创业公司的CEO就不一样了,事无巨细,方方面面都要照顾。这基本可以说是从甲方切换到乙方,原来不喜欢的人可以不见,现在不行,得做很多不情愿的事情。时间被打得很碎,再也不是原来的生活与工作节奏了。


传媒见闻:您还是投资人,投了蓝媒汇,对自媒体行业现在的发展状态您有什么看法吗?听说后来您退出蓝媒汇了。


罗昌平:蓝媒汇的创始人韩辉,是我认识很多年的一位兄长。2005年元旦,也就是印尼海啸后,我们曾一起去泰国做过灾后采访。十年后,他找我提到创业的事情,我说支持。蓝媒汇这名字是我和他商量取的,LOGO的“汇”也是我用毛笔写的。公司总部在天津,我曾专门跑去参加股东会,还提议大家都掏点钱,实打实地创业。我主要是帮忙对接资源,当时没有什么赢利渠道,其中蓝媒学院搞培训,请大佬出场讲课,有一些收入。但招生不能持续,后来也不做了。


我自己在做“平说”公众号,全国综合排名进过百强,加上实名微博,也算一个自媒体平台。做时政这一块是很难变现的,后来一封号就什么也没了。同一时期,媒体环境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传统的媒体人对新媒体的适应,反而不如那些半路出家的。


我跟蓝媒汇合作一年多,也深刻体会到,赢利能力很弱,因为手头没有商业资源。那时候,我只做一件事,就是对接资源,对接人。最开始,我占股18%,实打实的按比例掏钱,一年半后降到1%,当时团队出现了一次分化。到2017年底全部退出,从没分过红。韩辉兄说要不代持一点,我说不用了,还是彻底退出吧。这段聊天记录我还曾递交给法院。


传媒见闻:退出蓝媒汇的原因是什么?是您提到的盈利能力吗还是什么。


罗昌平:我自己感觉贡献不大,但又总会有些事情。比如要去对接资源,不时还会接到网管部门的问询电话。我退得很干净,也差不多同期从优恪网退出,另一个重要原因是我生活的重心由北京转移到长沙。我夫人两次流产,跟北京的环境有些关系;我父亲呆在湖南老家,在六年间得了两个癌症,一个是舌癌,一个是食管癌,两次大手术,需要照顾。人生嘛,就是爬坡,总需要中途休息的。我把北京二环内的房子卖掉,压力就少了很多,本来是半隐退的状态,偏偏百度在不久后发起诉讼索赔500万。



传媒见闻:前面您说媒体环境出现了巨大变化,那您觉得深度报道该怎么活下来?


罗昌平:现在做调查报道的媒体,已经非常少了。财新、新京报等还有一些,但以五年前的尺度与空间来衡量,能拿得出手的都不多。自媒体更难,因为不可能投入那么大的人力财力来做调查报道,靠键盘是写不出调查报道的。自媒体的团队,如果是10人以内,不碰敏感话题,越垂直越有机会;超过这个人数,运营成本就大了,赢利空间也就有限。如果团队再扩大,那不是自媒体,而是商业媒体平台了。


传媒见闻:您现在的主要工作是什么?


罗昌平:围绕三点一线——北京-长沙-香港——工作生活。我与中欧校友合作成立了天椒法务集团,主打“法律、财经、新媒体”,其中在北京和长沙建立了长期合作的律师事务所;在国内与国外也有一些投资;新媒体这一块,一是现有团队运营的法网Fafv.com,另一个是合作运营的“法律先生”公众号,在律师界很有名,做了不少国际活动,比如中欧律师论坛、中美法律经济论坛,还有香港大学法律学院针对内地律师的高阶培训等。我以后就聚焦这一块,不会轻易换跑道了。

  


对百度为什么这么执着?



传媒见闻:您在2018年1月称百度有“打头办”,这个消息您是怎么确认的呢?后来您有跟进吗,据您了解“打头办”现在运营的怎么样?


罗昌平:在我发布微博之前,有很多大V提到过“打头办”,包括《财经》杂志在内的公平报道、百家号上的公平文章,都有这一说法和相应的描述。但法院不认啊,按法官的定义,必须是新华社、人民日报的报道中提到了“打头办”,或者百度自己承认有“打头办”,才可以确认。这其实就是当下言论空间的尺度。更何况,百度在自己的地盘上打官司,一直保持着良好的胜诉记录。


传媒见闻:您有在监督百度的同时又看好字节跳动,有人说您与字节跳动存在利益关系,您怎么看?


罗昌平:这个“有人”是谁?你可以告诉我,百度就是因为说我和今日头条有利益关系,所以才输官司的,赔了我十万多元,还公开道歉。百度与今日头条(隶属字节跳动),我都批评过,甚至还说过,今日头条我下载过几次,又卸载过几次,我不是它的标准用户。你说“看好”的说法从哪儿来的?我好像没说过。倒是讲过,字节跳头这些年的产品创新,还是可圈可点的。不然抖音怎么那么火?但今日头条与抖音这类产品的毒性,我也说过啊!


传媒见闻:尽管不愿做过多猜测,但是不得否认蓝媒汇上关于“头条”的文章多偏正面,而写百度又多显负面,您又是蓝媒汇的早期投资人,您怎么看?


罗昌平:我只是蓝媒汇曾经的投资人,不是总编辑,蓝媒汇的每一篇稿件从不会通过我,我也介入不了,一是管不过来,二是不符合公司的制度分工。我从2016年8月开始持有蓝媒汇1%的股份,你觉得我在公司能有多大的话语权?百度向我道歉后,有人跟我说,蓝媒汇最近发过关于百度正面的稿件呢!我不时看到很多大V都接连发过百度的负面信息,或者公开质疑,是不是大家都有不当的利益关系?百度自己应该反思,为何这些年会出现这么多的负面?


传媒见闻:对百度为什么这么执着?5月22日您发微博说还要告百度10次。


罗昌平:因为我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侮辱,被一家不良公司所侮辱,我的尊严是可以用生命来捍卫的。所以,在应对这场官司的过程中,我是比较激动和气愤的。一审,我们预料不会输,结果输了。我提出上诉,发现案卷材料存在遗失,我就直接实名举报了法官……(传媒见闻注:此处内容因故经编辑改动)


二审期间,二审法官花了很大的精力来协调我与百度的调解,结果百度不闻不问。法官希望我当庭承认过错并赔礼道歉;我可以接受官司输,但决不会向百度认错。至于法院要判成这样,那我尊重法院的判决。


后来我起诉百度,北京市海淀区法院不受理,转到北京市互联网法院。一开完庭,百度派了两个总监来长沙找我和解。我的尊严,需要这份判决来证明。


*在尽可能传递受访者原意的前提下,本文经受访者确认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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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蓝财经声明:文章内容仅供参考,不构成投资建议。投资者据此操作,风险自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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