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林寺的入世与世俗困境

林岩 深蓝财经网

释永信大和尚最近陷入了漩涡，除了网上那个不知身份的释正义以外 又多了少林寺自己的人，也就是原来少林寺原武僧总教头释延鲁，这个此前一直被网络猜测可能是释正义“真身”的前少林寺弟子正在与5名原少林寺弟子进京向国家有关部门递交举报材料。

事实上，作为目前国内商业化最成功的寺院，少林寺一直被各种各样的言论所围绕，而同样被争议的则是少林寺商业化的灵魂人物释永信，少林寺在蓬勃发展的同时，关于少林寺和释永信的各种非议也在更快的在社会和网络上扩散，少林寺“商业化路径分歧”和释永信的私人生活也一再成为媒体所追逐的热点。

在这些非议、热点和讨论中，少林寺的在社会中的印象也离禅宗和信仰也越来越远，与入世、金钱、丑闻越来越近，佛教讲究修行的目的正在中国遭遇“浮躁“。

华中师范大学教授刘亚洲在2012年5直接发表博文称：西方人进教堂是为了忏悔，中国人进庙堂是为了贿赂。刘亚洲的这种看法不仅与现实生活中的拜佛求子、求财的现象丝丝相连扣，也与历史上对宗教的看法存在着某种一以贯之的联系，比如明朝文学家徐文长在《嘲礼佛求神者》中提到的：经忏可少生，难道阎王怕和尚？纸钱能续命，分明菩萨是赃官。

与西方一些国家甚至把信仰基督教作为移民被认可的基本条件之一相比，中国社会对于信仰的轻佻态度是难以想象的，这种泾渭分明的差异也有其深刻的社会和历史基础。

一般认为，从欧洲资本主义革命以来，西方寺院的作用就不再是与世俗权力争夺财产控制权，退居布道施善和心灵净化的领域，前者主要通过信众们的捐款维持运行，宣传基督教的精神和给困境者以最基本的帮助，而后者则为世俗的作恶者提供忏悔和反省的机会空间。

也因此，我们看见西方的大教堂大部分都是在城市中心、或者离城市不远的地方，而一些小教堂也分布在城镇的中心与附近，几乎每一个城镇都至少有一个教堂，供人们周末礼拜、举办婚礼和一个人的时候过去忏悔，忏悔的内容有权不向司法提供。

这也就意味着，西方的教堂其实是与每个人的生活息息相关的，孩子出生时候的受洗、成长中的善良教育、困难时候获得帮助、结婚仪式上的神圣见证、犯罪之后敢于去忏悔和开始新的生活，基督教存在于一个西方人生命周期的每一个阶段。

当然，西方教堂和宗教的入世更多还是体现在文化上面，在美国电影《弱点》里面，陶西太太一家收养了无家可归的非洲裔男孩“麦克”，陌生、胆小的“麦克”在家里面是被陶西女儿十分厌烦的角色，但是每次吃饭前，陶西太太都会拉着女儿和麦克站在一起祈祷，看电视的时候，也会拉着女儿和麦克一起去看电视，一家人一个都不能少。

让家庭充满和睦、爱和和解，是基督教入世获得的最大成功，也是西方社会人们更懂得相互尊重和理解的宗教文化基础。也因此，人们对于基督教的宗教信仰同时也意味着的宗教的敬畏，这种敬畏让人们时刻保持着对宗教的尊重。

宗教在中国是另一番图景，一般中国知名的寺院和道观都建在深山之中或者山顶奇险处，前者有嵩山少林寺、而后者则有武当山的真武古庙，这种地理方位的设置，除了能让出家者更专心的研究佛道经卷，也在一定程度上起到的避世的作用。

这也基本上意味着一般能到达寺院的人中，三种人是最多的，第一种就是有虔诚的信阳，为了修行；第二种是为了拜佛求善、求财；最后一种则是为了逃避，逃避什么呢，可能是世俗法律的制裁，也可能是世俗的各种道德困境，也可能是只是为了藏起来。

也因此，在中国的宗教体系中，佛教、道教对于一般民众生活的影响，都不如身边的土地庙来的直接而简单，而佛教要想入世，最基本的手段就是派出游方僧人，云游四方同事传道各地，这和西方基督教的传教基本上是一样的。

而随着经济的进一步的发展和城镇化的进一步展开，尤其是建国初期“打击帮派会道门”带来的影响，大陆的中国人对于佛教、道教的信仰和敬畏依然在少数信徒心里面。只有在正好路过和确实存在世俗难以揭开的疙瘩时，大部分的中国人才会顺道拜佛。

也因此，佛教和道教在人们心中的角色，也就成了电视里面的泡沫和街头巷尾的谈资，信仰都谈不上，无论敬畏。也因此，有钱的中国人更愿意专注于寺庙的古建筑和寺庙周边环境的商业价值开发，虽然打的是文化的牌、神圣不可侵犯，实际上是把宗教和庙宇当成了任人打扮的小姑娘，想怎么开发就怎么开发的一般经济要素而已。

而宗教庙宇、周边土地的国有属性，也意味着一旦资本进入了开发领域，就会充分想尽一切办法去发掘其经济价值，实现经济效益的最大化，这种开发造成的直接悲剧就是使得庙宇沦为经济学上面的“公地”，文化的价值往往被经济价值压缩至必要的最小区间。

对比而言，西方的宗教和教堂是为最基本的人服务的，为的是社会更加的充满爱和和解，中国的寺庙、道观基本上是为资本和政治服务的，为的只是投资者账面上更好看的数字和主政者政绩评价上领导更好的批语。

不同的社会背景和宗教文化传统导致的不同的入世观和入世路径成就了中西方差异的悬殊的宗教与市场经济的关系图景，西方基督教堂与市场的关系重在培养人与人之间的诚信、道德、善良、积极面对。而中国庙宇与市场的关系，则除了“有钱人”香火、超度的经济价值意外，就是将庙宇的品牌价值商业化，连一般的饰品都不放过。

这也是为什么一般的中国人都会以有色的眼光去看待庙宇内部的收费项目一样，因为你不知道你这钱是给了信仰、奉养了文化和虔诚，还是给了寺庙的经营方的开发商或者管委会，奉养了开发商的利润和管委会官员的银行账户。亦或者是养了一群只会白天庙里念经收钱、晚上入世逍遥快活的伪和尚。

也可以这么说，在文化的根子里面，不管是孔孟、还是老庄、抑或是佛教都没有让多数的中国人真正的信任过，也因此，包括王林、李洪志等在内的各个民间“神棍”才获得了存在的价值空间，就是为了让一些人在困难的时候有一个依靠，心理依靠也好，生存依靠也罢。

中国人对于各种神的信任，有很大的投机特性，并不像西方人信任基督教和伊斯兰世界信任伊斯兰教一样中诚，并不中诚的多神信仰是中国社会信仰环境的基本现实。

也因此，一般人对于庙宇文化价值的不屑和肆意侵犯也时有发生，少林寺无形资产管理有限公司成立后，很快就将少林寺相关的各种品牌都做了商业注册，因为如果少林寺自己不把自己的商业品牌管理起来的话，就会有很多其他的商业文痞和文化流氓打着少林寺的名称，走江湖卖假药，这种行为对少林寺带来的伤害更甚于本身的商业化经营。

对于少林寺的经营和品牌价值开发初衷，释永信曾经举过“日本少林拳法联盟”的事情，这个拳法联盟拥有80万的会员，弟子不仅遍布日本，而且还分布在美国和巴西等地，拳法就是少林寺文化重要载体，这也意味着如果中国的少林寺不走出去，其文化的传播业就落在了日本少林拳法联盟的身上，这也意味着经济传播和文化影响的双输局面。

这也就是说，对于少林寺价值的开发方面，面临着来自国内无良商业文痞和日本少林寺国际扩张双重的压力。少林寺的入世和少林寺价值的商业化运作都是不得以的行为，而在少林寺的价值开放方面，少林寺却又一再的做了一些“瓜田李下”的事情。

一般而言，少林寺的文化核心是两个：禅宗和少林功夫，前者可以理解为少林寺佛家属性的文化特性，而后者则可以理解为少林寺的功夫独特特性。因为并不是每一家庙宇都能在禅宗和功夫两个领域同时具有相互比肩的历史声誉。

但是对于禅宗的传播，在公开一般人可理解的范围内，除了“禅宗”两个字就剩下了少林寺纷繁、富丽堂皇的“仪式”，再就是偶尔一些国家政要的直接访问，禅宗本身的文化深度就是一些仪式吗、一般老百姓怎能领受得起？而关于少林寺功夫文化的传播，这个图景是由全国各地、全球各国的商演、偶尔被报道出来的收洋弟子、少林药局秘方、少林素餐和世界旅游小姐集体参观和“学艺”等几个方面构成的。

但是这些都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在一些列的商业化运作中，少林寺的符号基本上已经完成了与“释永信”符号的平稳嫁接，这也意味着人们提到少林寺就会想起两个图景“正在练功的和尚”和拿着“苹果平板的释永信”，而且后者影响程度正在随着会政要、花边新闻不断扩散而越加凸显出来。

这并不是什么好事，虽然在中国，企业领袖与企业之间的关系也常常这样，比如柳传志之于联想、阿里巴巴之于马云、董明珠之于格力电器等等，在这种关系中，领导人的个人行为和特质也常常是不熟悉企业的公众了解企业的重要参照坐标系。但是少林寺具备着这些商业企业不具备的特性，千年形成的文化积淀和本身的文化及宗教属性，一旦被破坏了，修复起来起码也需要一代人的时间才能完成。

那么另一个问题出来了，如果围绕释永信的问题一直在发酵而不是解决，那么少林寺怎么办？